社会交换理论视野下传统村落精英结构变迁简析

陶琳

本文发表于《思想战线》2011年第4期

一👷、问题的提出

民族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使甚至是最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村落也被纳入到国家管理和文化现代化之中,传统村落与中国其他地区的村落呈现出较大的相似性,但在全球文化同质化发展之时,少数民族文化仍保持着自身的特点🙎‍♀️。传统村落由于长时期地相对封闭于主流文化之外,使它的村落文化与主流文化存在着较大的差异性和难以兼容性。同时,村落中长期共同进行的相对独立的生产生活活动,使村落中逐渐形成稳定和完备的,能自我调试的民族村落共同体。这种有较强凝聚力和排它性的传统村落,在国家现代化进程急速推进,市场卷袭村落之时,仍作为一个共同体而存在,它虽开放性地与外界社会相连,但它仍保持着边界清晰的稳定聚落形态,并有共同的宗教信仰🏊🏽‍♂️、文化生活以及制度组织强化着村落心理认同边界。同时,它又与同族其他村庄相区别,它在强劲现代文化渗入的同时,产生理性化的经济利益分配,并形成建立于传统民族制度组织之上的社区管理组织,威权管理发生变化。

传统村落精英在村落行为者行为引导🧑🏼‍✈️、组织和协调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村落精英是沟通内外世界的桥梁,是村落活动的组织者。村落精英在长期的交往与博弈过程中,形成各主体间模式化的互动关系☂️。这种模式化了的精英间关系,笔者称之为精英结构,①此结构在村落权力的内部和外部结构中居于承上启下的中介地位👨‍❤️‍👨。关于村落精英结构变迁不同学者从不同角度进行了论证,有的学者以纵向时间为序,对村落权威命运与社会文化变迁关系展开研究,也有学者从精英结构入手对结构中精英权力关系进行分析。与这些学者不同,笔者并没有太纠结于时间和历史事件的作用,也没有具体分析不同阶段精英结构的表现形式,而是运用社会交换理论就精英结构变迁的原因进行了分析,试图通过社会交换方式的延续、替换和交织透析现存少数民族一般精英结构的产生和形成🪄。

根据传统村落精英存在的实际情况,笔者借用马克斯·韦伯曾经提出三个社会分层的维度:财富、权力和声望,把它划分为三类,即拥有财富的经济精英,依靠行政力量获得政治、权力的政治精英和在传统文化中保有声望,维护传统的传统精英。在多次对传统村落的调查中,笔者发现,现在传统村落精英具体存在的结构形式一般是:一是拥有管理职能的居民小组,有的时候它也拥有经济功能,居民小组干部交叉兼职,形成国家行政主体与村落市场经济开发实体的二合一,实际上,它分别代表着国家与市场,是国家力量与市场化整合而成的管理组织。二是随着传统复兴而延续的传统管理组织,他们的威权来源于传统,他们是由各个传统精英组合而成的组织体。三是,分别具有行政、传统和经济权力的各类精英共存绞合发展,经济精英在格局中占据着主导的地位。

二👨🏽‍🍳、“社会交换”对精英结构形成现状的解释

“社会交换”即人们被期望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并且一般来说确实从别人那里得到了的回报所激励的自愿行动。②当个体经常履行他们的义务时,他们就在证明自己值得进一步信任👂🏻。而且,通过培养和别人的友善关系以及通过忽视培养其他伙伴,一个个体所作的投入就把他与该关系联系在一起,③社会交换由此形成。村落精英结构现存状况,如果从村落环境变迁所带来的社会交换方式变化的角度出发,可以有如下解释:

(一)关于传统精英继续存在的解释

现代化之前,小型社会的权力再生产与资源再分配是在一个村的层面上进行,传统村落仍保持着小型聚落联系的特点,以互惠交换为主的交换方式,以及长期稳定的“一报还一报”的博弈方式👨‍💼。当村落经历现代化进程时,自然村落形态在文化现代化中的保留,使现代化影响并未完全覆盖原有的村落关系,传统的人际关系仍在起作用。由于同在一个文化聚落中的长期共处所形成的社会👩‍✈️、经济👩‍⚕️、文化各种关系复杂交织而成的熟人社会,使村落老居民能清楚区分出外来人与本地人。相对稳定集聚于村落中的老居民由于彼此间的稳定关系,使“一报还一报”的博弈方式继续保持,面对面的熟人社会里还保持着互惠的交换方式,传统社会关系在继续,传统文化资本在村落中仍发挥着作用,因此,传统精英由于继续存在的社会交换方式,使得他们在交换中仍保留有还在起作用的传统文化资本,有着交换价值的传统文化资本使它的拥有者,传统精英获得了在村落中不可忽视的地位。传统精英位置仍被保留着,传统组织方式和传统精英的作用也仍在继续,现代化所带来的变迁并未中断传统精英继续存在的理由。传统文化的未消失,交换关系的未被简单替代,也促成了村落因复杂的社会交换方式而构成的复杂的社会关系网。

(二)关于经济精英在精英结构中占据主导地位的解释

与现代化相伴而来的市场经济使互惠在传统村落中的稳定策略也由于村落周遭环境的变化而被“破坏”。以货币为纽带新的社会交换关系的强化,说明了传统村落社会中互惠的下降以及互惠所要求的社会关系的淡化🪨。

村落精英结构随着社会交换关系的调整,也发生了相应的改变🧕🏿。竞争出现在社会整合过程中,并在群体中引发地位的分化。以货币和市场交换为基础的竞争关系在加强,不同类资本的力量出现分化发展趋势,经济资本开始凸显其重要的主导作用🧑🏻‍🎨。精英所拥有的与身份相对应的资源因为其作用和功效的改变也使它们各自的拥有者有了不一样的地位,拥有经济资源的精英力量在崛起,由传统所固定的精英力量在减弱,精英间的关系地位在变化,经济精英在村落精英结构中发挥起主导的作用。

经济精英在固定的社会结构和权威结构关系中获得了较有优势的资本,同时为获取更多利益,争夺更高位置,扮演经济精英角色的个人在与他人互动博弈过程中,积极利用所持资本攫取新的位置,所以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发生的精英结构再生产过程中,精英之间的博弈在不断发生和继续着,在一次次的连续不断的互动博弈之后,新的权威关系不断被再生产。

由此可见,在竞争中,掌握着优势资源的经济精英在生产生活中,不断地发挥自身优势,积极主动地争取地位的上升,由此而产生了经济精英地位上升的精英结构发展变化趋势,以经济精英为主导的精英结构在村落中形成☺️。

(三)关于行政、传统和经济各类精英共存绞合发展的解释

除了传统的文化关系网,现代化所带来的新的市场观念以及资本的分化积累使经济作用开始凸显,货币开始作为新的资源在村落关系中扮演愈来愈重要的作用🧝。新的具有货币资源的经济精英开始凸显其魅力,市场交换关系为其力量的剧增增添了支撑🧗🏼。此时货币虽然作为估价媒介的作用越来越强,但它并不是单一通货,属于不同领域的项目仍可以相互交换,传统村落中延流着多重交换关系,传统文化、行政权力以及货币都在村落中发挥着积极的作用,它们之间的差异性以及互补性,使它们间出现了互相需要,互需利用以及互相交换。同时精英的能力与关系也并不能以单一价值尺度来衡量,拥有不同资本的精英有着各自的优势♻️🧑🏻‍⚕️。每个具有固定地位的个人所拥有的与地位相对应的资源,决定了他们的权力,决定了他们在博弈交换中的位置👩🏼‍🦳。村落精英所获得的特殊的资本,使他们之间由于互缺性而产生相互的需要,正是这种需要使他们间的资源交换成为可能🐧。而在村落纷繁复杂的事物管理中,这些资源不仅需要交换更需要被整合,被互相利用,也正因此,精英间的交换发展到合作与配合,各精英相互利用,共同发展,实现了精英间的绞合发展之态👬🏼。另外,精英间相互资源的交换必须是建立在得到他人给予的同时,又需尽偿还义务的基础上,只有这种权力在“给”和“还”间的流动,交换才能继续,而正是这种反复进行的交换活动,进一步促成了各精英间形成紧密的联系,精英之间的绞合关系得到强化🚵🏽。

三、小　结

传统村落现代化过程中,新的交换结构关系被形成,由此赋予了不同资本予不一样的作用与吸引力。资本的拥有是策略行动者再生产的前提与基础,它限定了行动者的行为🧔🏼‍♂️。如布迪厄所说“并不是所有的行动者和所有的群体都以同样的方法和同样的程度来使用他们可支配的所有再生产策略,每一个行动者或群体真正投入使用的再生产策略体系在每一个情境中都取决于他所拥有的资本总量,尤其是取决于他的资本结构”。①所以由交换结构关系的变化所带来的资本力量的变化,确定了多重力量关系的绞合与经济力量的突起,在精英实践过程中,精英将所掌握的资源投入到精英权力的再生产中,在不断的博弈过程中,精英凭借对资源的驾驭能力和个人魅力,以及各自所拥有的对资源类别、数量掌握的区别,而再生产出新的精英结构关系格局,而这种格局不只重新确立了精英之间各自的权力力量关系,也对资源再分配力量关系进行了再确定。长期以往,随着精英权力力量以及所拥有资源的不断分配与积累,新的格局制度在量的积累到达一定度时,即发生深刻的质的变迁,新的制度格局形成🤸🏼‍♀️。

基金项目:大理学院第四批高层次人才科研启动费项目“城市化与少数民族文化”阶段性成果(2008-10)

作者简介:陶　琳,大理学院民族文化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博士(云南大理, 671000)。

注释💐：

1.精英结构是村庄权力结构的重要侧面,在村庄权力的内部和外部结构中,村庄精英居于承上启下的中介地位,构成村庄权力互动的交叉点和集合部。参阅郑双胜《精英互动下的乡村权力配置———候选人视角———C县白露村、T县洲头村、永昌村选举观察》,《学海》2008年第5期。

2.[美]布劳:《社会生活中的交换与权力》,李国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 2008年,第148页。

3.[美]布劳:《社会生活中的交换与权力》,李国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 2008年,第155页。

4.[法]布迪厄:《国家精英———名牌大学与群体精神》,杨亚平译,北京:商务印刷馆, 2005年,第4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