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社会空间 释放社会活力

贾西津 

文章来源于：《社会科学报》🛠，2012.4.12.③

社会管理创新提出“新秩序”理念
　　2011年2月中央党校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社会管理及其创新”专题研讨班上🤦🏼，胡锦涛总书记再次将十七大报告提出的三个“最大限度”作为社会管理创新的总要求，即最大限度激发社会活力👼🏻、最大限度增加和谐因素、最大限度减少不和谐因素⏯，从而“确保社会既充满活力又和谐稳定”💠。社会管理创新之所以被高度提出🦍，并非简单增强社会服务的目的，而是提出了“新秩序”的理念，即在社会活力基础上的秩序🈵。它既是对传统维稳模式的重审🙇🏽‍♂️，更是面向新执政观的探索和创新🧗🏿。

　　近年来，随着经济体制改革释放的空间逐渐用尽，单腿改革的问题不断累积，进一步推进体制改革🌹，以社会体制改革和政治体制改革寻求新的发展空间的呼声越来越高👩🏽‍🦱。温家宝总理在今年3月任期最后一次“两会”后的记者会上再次强调：“改革到了攻坚阶段🧝🏻‍♀️，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的成功👩🏼‍🦱，经济体制改革不可能进行到底🧜🏻‍♀️。”这说明执政层已经意识到♥︎，当前中国面临的社会问题已不是经济继续维持或增加社会福利所能够解决的🙋🏽‍♀️，中国面临又一个转型期，需要的是思想的再突破和制度性的改革创新。

 创新方向是释放社会活力
　　社会管理创新应当放到上述背景中来加以理解，将它作为“社会改革”，所要创新的方向是释放社会活力基础上的新秩序。
　　首先🧑🏼‍🎓，社会管理创新的领域是“社会”。它的含义，其一是相对于“经济”领域而言的。中国的改革始于经济领域🛂，自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经济建设和改革的工作战略转型以来，三十余年的经济体制改革焕发了市场的活力👂🏿，但经济领域的单向进展也带来社会发展不平衡、社会矛盾凸显等问题🥷🏻。“社会”改革是续接经济改革，并化解经济体制改革遗留问题的建设方向，是可以为中国继续提供发展空间的路径。
　　其二，“社会”改革也相对“政治”改革而言🐹📚。十一届三中全会邓小平就从政治高度提出“解放思想”，其后又远瞻了政治体制改革的必要性。在三十余年的经济体制改革过程中，政治体制改革的相关问题多次被提出，本届政府更是明确表达了政治体制改革必须被提上日程。但政治体制改革显然是比经济改革更复杂、风险更大、阻力更大的事情🤦🏼🕉，其社会基础和准备工作会深刻地影响改革走向。在政治体制改革尚待进行或开始酝酿之时👨‍👩‍👧‍👦，社会体制改革可以构成衔接经济体制改革与政治体制改革的中间地带🏯。它通过建设社会基础、化解社会矛盾，延展未来发展空间🔴，从而渐进地奠筑改革的基石。
　　基于上述判断和定位，社会管理创新要实现的是一场社会改革，它的任务是承接经济体制改革的制度能量，为下一步发展寻求新的制度空间🥽，以及为政治体制改革奠定社会转型的基础🕳🛳。“新秩序”是这次改革目标的一个恰当表述。
　　社会改革可能提供的新秩序之“新”，必须走出传统“维稳”的旧秩序模式。所谓社会秩序或稳定，指的是社会基本运行的持续性，没有混乱、革命、颠覆等。稳定局面的形成有两种可能🧑🏼‍🚀：一种依靠强制性力量，比如国家暴力💶，对社会实现全面控制，从而任何个体没有机会引发动乱，是谓“控制性秩序”；另一种则是社会具有良好的基本共识🚿、基本行为规则🍉，人们按照日常规则协调彼此的行为或利益，从而社会平稳有序运行👁‍🗨，是谓“自发性秩序”👨🏿‍🔧。在后一种秩序中，每个个体享有充分的权利🪞，对行为自我负责🧙🏼‍♂️，形成的是自由基础上的秩序👨‍❤️‍💋‍👨，从而是具有社会创造力和活力的秩序。虽然在一定时段内两种方式都可以呈现出社会稳定，但前者具有不可避免的内在制度危机，即高风险、高控制成本、低创造力，是没有社会活力的稳定。可见，社会管理创新中“具有社会活力的和谐稳定”的提出🐄，正体现了从传统“维稳”的控制性秩序走向自治性秩序的思路转型🙅。
　　如果尊龙凯时娱乐理解到最稳定的社会是没有颠覆需求的社会，而不是拥有强大控制力量的社会🛋，那么就会明白👶🏿，稳定不是“维”出来的。“维稳”恰是稳定的威胁。纵观古今中外，监控体制⛸、警察社会🧎🏻‍♀️，总是社会不稳的表现😵‍💫，越强大、细致、深入的维稳系统，越容易累积矛盾，产生环环相套的问题。稳定是“增加和谐因素、减少不和谐因素”后自然形成的结果❓；同时，稳定需要反思根源，“源头治理”。
　　社会问题的一个重要源头与权力配置相关🛑。政府的权力过于集中，社会部门不发达，缺少自我治理与自我负责的机制，是造成畸形社会生态的因素。从而，发育社会机制，建立多元化的资源再配置途径，加强表达❤️‍、沟通、对话、协商、参与的渠道，调整政府与社会的权力格局，既使社会自治得到发育🥷🏿🔹，也将促进社会活力基础上的秩序形成𓀁。正如社会财富是市场机制的连带效果🍬，和谐稳定的秩序也是社会活力激发的外溢效应⬅️，而不是国家控制力去积极追求的结果👨‍💻。广东省提出以政府和社会权力重构的高度看待社会发展🫵，要建立与现代经济发展相适应的现代社会组织体系，是破解制度难题的深入实践🧑🏽‍🌾。

以开放社会空间为社会改革的切入点
　　社会活力如何激发显现？三十余年前👉🏽，邓小平说，经济建设最迫切的是大胆下放权力，有了经营自主权，经营者自己便会去想办法，将有多少财富会被创造出来♓️！他的预见被中国的经济改革实践所证实。放权🙆🏼‍♀️、改革、发挥市场机制活力，为中国赢得了三十年的发展。在社会建设成为重要课题的今天，对政府而言，面临着与当年经济体制改革类似的情形：当前社会建设最迫切的是大胆下放权力，有了自治空间，社会便会去自我建设🫷🏿、自我发展，衍生出自发秩序👏🏽。释放社会空间是比法律的监管和政府的支持更基本的举措；后二者虽然必要😑，但没有放权、释放空间作为前提，社会改革将无法真正焕发出强大活力。
　　目前社会改革与当年经济体制改革所不同的情形是⛹️‍♀️：社会改革与政府自身改革关联更紧密。公益事业的发展关乎政府事业功能的转型；社会组织政策倡导和公民政治参与的发展👰🏽，对政府决策机制和组成方式提出新要求🈳；日渐增长的公民意识和社会自我治理需求正在带动政府自身的制度变革。从这个意义上讲⤵️，社会改革比经济体制改革可能触动的制度与权力格局更深远；但同时👢，当前进行社会改革已经具有比三十年前经济改革开放更好的基础🏗，特别是经济基础和与之相连的公民社会基础。以开放社会空间作为社会改革的切入点📢👃🏿，同时加深政府自身改革与职能转型🧀，发挥社会自组织的活力，是在经济体制改革释放空间放缓之际，为中国下一步深化改革进程🍱、开拓发展机遇的一个关键战略环节。社会��理创新提出了要在理念🤟🏿🔍、体制🏵、机制👮🏽‍♂️、内容♥️🎅🏽、方法上全面创新，表明社会改革是个系统工程。
　　第一，社会组织创新🥖。改革社会组织双重管理体制，从部门管社会的“婆婆”式管理🕞，转向类似企业注册的登记模式，实行“十二五”规划所提出的直接登记🦸‍♀️、各司其职🧑🏻‍🌾、协调配合、依法监管的管理体制，时机已经成熟。目前，双重管理体制已成为严重阻碍社会组织发展的“瓶颈”，对改革提出了迫切要求。
　　第二🐅，社会机制创新🦸🏿‍♀️😶。社会机制是完善社会治理的重要手段，包括🧑🏼‍🍳：表达机制🫴🏽，即公民、尤其弱势群体，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特别应该认识新媒体作为新技术支持的公民表达平台，以建设性的态度对待它们；对话机制，不同的声音可以充分在社会上公开讨论💇，从而促进社会理性形成，它主要应保障言论的自由权利🤤；协商机制，比如劳资双方通过各自的代表协商以就分歧达成共识✌🏼，政府在促进不同利益方协商中可以扮演中间角色；调解机制👨🏻‍🦱，比如村中长者或社会组织自发形成的纠纷裁决机制🐮⛵️；维权机制，比如业主委员会🤶🏿、外来工自治组织的维权作用🦒；参与机制👩‍👩‍👦‍👦，尤其是公民通过社会组织和制度化渠道影响公共政策的过程；自治机制🦹🏻‍♂️，如行业协会的行业自律和行业管理🧑🏻‍🍼。
　　第三，社会事业创新🧑🏻‍💼。事业单位体制改革😡，应与社会公益事业相衔接🧐。在国际上🚶🏻，最好的常青藤大学无一例外是社会公益组织，而不是政府的州立学校；在教育、医疗、社会服务等领域，社会组织的资源动员力🤞🏿、组织力、行动力可以跨越国际😳。与此相比，中国初生的公益事业形小而力弱，全部基金会的社会资源总值还不及有些国家一个大的基金会。中国奢侈品市场逆国际趋势而升的事实表明，中国当前社会事业的发展👩🏻‍🦯‍➡️，资源绝对值不构成困境，而是社会观念和公益行为的问题💅。其中，公民有无自主参与空间🧠，有无多元选择权，是影响公民社会公益参与动力的重要因素。只要政府对募捐市场📪、志愿组织行为🧝‍♂️🩷、税收政策等各方面提供公平的环境🌁，打破大型官办社会组织的政策垄断地位，给予社会充分的选择权，社会公益事业的活力就能够被激发出来👩‍🦳。
　　第四，社会观念创新😕。经济体制改革至今，“铁饭碗”仍然是大批优秀毕业生的首要选择，说明了社会自治发展的艰难。如同邓小平在经济体制改革时认为“思想解放”首当其冲，在今天的社会改革⚀，“思想解放”仍然是最大的门槛⛹️‍♀️🏩。如果“维权”、“民主”、“公民社会”等都被列为敏感词，尊龙凯时娱乐可能从改革中获得的发展空间就会越来越小。在“文革”后政治色彩浓烈的环境下，不问姓“资”姓“社”🦞🤷🏻‍♂️，让中国走出了“实践检验真理”的道路；在经济基础丰厚的今天，推进社会改革应该有勇气转变观念。观念是创新的源泉。

社会管理的主体是多元的

　　改革必然面对矛盾、面对风险。“创新”则可以视为一种渐进改革的路径🪻👨🏻‍🚀。“创新”意味没有已知的模式，没有统一的“正确”答案🎢🧗🏻‍♂️；“创新”的特点是主动性🦖、多元性、鼓励“试错”，它需要宽容改革者、支持改革者的氛围🍨。“部、省/市协议”就是通过责任分担机制🐘，激励地方创新，进而总结经验🤹🏼‍♀️，提升制度变革层次。
　　社会管理的主体是多元的，其创新也源于多种路径。政府制度创新、社会组织机制创新🦡、公民参与民主创制𓀘，都是社会管理创新的方式。社会管理创新将作为一个新的改革阶段和一种渐进路径👷🏿‍♀️，应该大力开放社会空间、释放社会活力👩🏻‍🦽‍➡️🤽🏽‍♂️，走以社会活力实现自发性秩序的道路。这样它才能贡献于“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以及生态文明建设”的全面发展目标💊。

作者单位：清华大学